河流的左岸,有一座豐饒的葡萄園,
最初闢建、耕耘它的人們,
曾許諾,它將是一個屬於每個人的樂園。
每年,夏秋之際,一串串結實纍纍、高掛在藤架上的葡萄,
招來繽紛多姿的各式彩蝶與鳴鳥,
也引來急著品嚐葡萄與美酒的衣冠楚楚的人們,
搭著他們華麗的馬車來到這座葡萄園,
沒有例外地,他們都放言高論,
舌燦蓮花地說這座葡萄園是他們的摯愛,
而他們,又是如何如何地,
願意留在這座葡萄園裡努力耕耘,
等待那一季又一季的豐收。
然而,寒冬來了,挾帶令生命窒息的大陸性冷高壓,
無情的風霜裡,葡萄藤乾枯死亡,藤架上枝葉盡落,
繁華不再的葡萄園,萬物蕭疏;
曾經吵吵嚷嚷爭著要進來一探究竟的人們,
在一季春夏的酒足飯飽、盡情享受後,
只顧著帶走葡萄藤用盡氣力辛苦醞釀的最後幾滴香醇,
然後再匆匆地趕往另一場紙醉金迷的饗宴,
至於先前所說的關於摯愛與耕耘的承諾,
不過就像是某些年輕戀人們的戲言永恆,
說過就忘,隨時可以為另外的更好的「未來」而變化。
有另一群人,奮力地、激動地,
英雄般地,試圖讓葡萄藤在寒冬裡重生,
只可惜,凜冽的天候、霜降的土地,
日照與積溫的不足使得寒冬註定成為不生育的季節,
加以過去在風和日麗、光合作用旺盛的春夏,
葡萄藤的枝葉成長的太容易,容易得忘記了謙卑,
忘記了要讓根系更貼近、更深入化育生命的土壤,
寒冬裡的葡萄園,再多的辛勤耕耨都無法使葡萄藤重生,
偶爾不小心生長出來的幼小藤苗,也終將死於凜冽的冷高壓。
然而,葡萄園裡其實生機未滅,
只是悄悄地蟄伏了起來,不與嚴殺的冷高壓爭峰,
它甚至不試著阻礙冷高壓的前進,
在霜雪覆蓋的地下,它的根系只是靜靜地在努力彌補過去的錯誤;
而有一群人,不那麼激動,不那麼像英雄,
卻默默地為這片看似已然荒廢的土地整地、施肥,
在冬末春初的日子,為它鋪滿一身美麗的油菜花綠肥,
為下一個春夏的葡萄藤準備好一畦沃土,
耐心地,等候行星風系的又一次季移。
或許,對於葡萄園來說,寒冬不只是某種嚴峻的生存考驗,
它可能也是一種必要的過程,一種創造性的毀滅,
是歷經一季春夏良莠並發的繁榮成長後,
必然,甚至也必要的去蕪存菁。
而在經過一系列的thesis和看似與之對立的antithesis之後,
最後,終會出現在更高層次上統合兩者經驗的synthesis。
因此,且讓我們準備,且讓我們期待,
彩蝶紛飛的葡萄園裡,另一回諸神同歡、萬眾共享的酒神祭,
一同啜一口陳年釀造的甘醇,譜一齣悲歡離合、滌淨人心的山羊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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