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11月26日 星期四

報告老師,我不想要史懷哲這個典範,也不想知道他是哪一國人!

  寫在前面,為了證明我不是在為自己的某種無知辯解,史懷哲出生在

洛林-亞爾薩斯一帶,擔任牧師的地點是史特拉斯堡,會說法語和德語,

而該地在德法之間轉手,史懷哲出生時該地隸屬德國,現在則改隸法國,

是德法世仇的重要因素,後來他服務的法屬剛果即為今日獨立後的加彭。

以上內容敝人小學時讀偉人傳記就知道了,但又如何?敝人好像也沒有因

此升級神醫。



  首先,要問的是,為什麼台灣的醫師或醫學生,竟然要以一個法國人


為典範?或者,為什麼洪蘭世代一想起各種領域的典範時,總是會想起某


些西方人士,而不是台灣人士或者中國人士?畢竟,各國的各領域典範人


物固然也可以做為台灣人的參考,但既然成長於台灣這個華人社會,相當


程度上,提出台灣或者中國近代與現代的典範人物,對於台灣的年輕人會


更有啟發作用,因為有類似的文化背景,也必須面對類似的生命與事業課


題,以及類似的社會氛圍,這些本土性的典範人物如何去處理這些困難並


建立自己的事業,對於台灣的年輕人才能夠有真正的助益的啟發作用,舉


例來說,台灣的醫療環境以及對醫師的角色觀感,絕對與德國或法國有所


不同,對於遠赴非洲行醫的看法,也多有不同,在台灣甚少有醫師願意長


年在非洲或偏遠地區行醫,除了現實考量,也是因為沒有一個宗教或社會


文化去支持鼓勵這樣子的行為,反而因為醫界文化的扭曲,除了能夠沽名


釣譽的短期服務,甚少有人願意長期這麼做。





  然而,為何作為台灣戰後第一代的洪蘭世代,他們說來說去總是這些


與台灣人的社會環境沒有太大相關性的外國典範?同時代的台灣或中國,


真的就沒有其他的典範人物值得一提嗎?個人認為,這主要是因為當時國


府在國共內戰中戰敗失利後東渡台灣的整個氛圍的影響。再怎麼打敗仗的


政府,總是得寫教科書,然而,做為敗給共產黨而撤退到有二二八等不愉


快歷史台灣的國民政府,這教科書裡有太多的尷尬事提不得。掌握教科書


書寫權與歷史詮釋權的國民政府黨政高層,一方面對於這個對國府有著心


理上抗拒的東南海島有著深刻的不安全感,自然也就不那麼願意去認識、


書寫這個島上原生的各領域典範人物,當然,更尷尬的是,書寫這些本省


籍的各領域典範人物,總是難以迴避這些人物生命中走過二二八的悲劇,


至少,如果學生們讀到了這些人物而對他們的生命故事產生了興趣並進一


步探索,必然會碰觸到這些人物生命中的二二八那一段故事,而這卻是只


剩下台灣島這點殘山剩水可供偏安、休養生息、過過他們仍是達官貴人的


乾癮和做做中國人民都渴望被他們解救的反攻大夢的國民政府黨政高層們


所深刻恐懼的,他們害怕二二八悲劇只要被提及就有可能破壞他們的政權


正當性,而若透過典範人物的生命史閱讀激起了台灣本省族群的反抗,他


們因此連這最後的島嶼都可能失去;另一方面,該時代的中國典範人物,


對於掌握教科書的書寫權和歷史的詮釋權的渡台國府黨政高層有著另一層


的尷尬,依著中國歷史的常規,既然國府軍八百萬大軍土崩瓦解、蔣介石


統治集團的武力骨幹美械化黃埔嫡系被殲滅殆盡而只剩下隨時可能被解放


軍渡海血洗的東南一隅,有可能被視為典範人物的各領域中國菁英們,是


不可能跟著一群敗軍之將、亡國之臣逃難到前途未卜、連美國總統杜魯門


都表態「大樹倒下了,只能等著塵埃落定」的海島台灣的,因此,他們大


多選擇倒向中國共產黨,在共產黨的「新中國」裡尋求他們安身立命的前


途,對於渡台的國府黨政菁英來說,在教科書裡提及這些沒有跟著渡台的


菁英做為典範,無異於承認了他們的生命故事有著高度的正當性而值得學


習,那麼,也就承認了他們投靠共產黨政權的正當性,一旦學生們起了興


趣而進一步探索這些中國典範人物在一九四九年以後的生命故事,對比著


當時厲行反共白色恐怖的台灣,搞不好就產生了對反國民黨的共產黨「新


中國」的心嚮往之,渡台的國府黨政高層心理上早已成了驚弓之鳥,談及


任何與共產黨有關的事就足以讓他們寧可錯殺一百,遑論在他們所能控制


的教科書裡的典範人物,更是不可以有任何可能提及有可能讓學生們看見


共產黨的可能性,也因此,這些人物,當然也就不可能成為當時政權願意


拿出來講的典範人物。





  別的不說,我們中學時國編本教科書裡詩人李白的出生地是四川青蓮


,但學者陳寅恪和郭沫若老早就考據出李白的故鄉實際上是在西域的碎葉


,其父為或被流放或者剛好移民的西域漢商--西域碎葉說較能解釋李白



一斗詩百篇的豪放不羈及為何李白能通和西域多國同屬阿爾泰語系的渤海


國語--但直到九○年晚期,台灣的教科書仍然寫著四川青蓮,還記得當時


是多翻了本叛逆的參考書才讀到了西域碎葉的說法,其中主因恐怕就是這


些主張西域碎葉的學者並未隨著國府東渡,而國府的教科書自然也就刻意


地排除了他們的看法,以免有學生起了興趣,想發問到底西域碎葉是哪位


學者的研究,然後又會引起對於那些學者生命史的興趣而又發現了他們投


共的尷尬事實。





  那麼,既然台灣本土的典範人物不能提,當代中國的典範人物提不得


,洪蘭世代學習到的典範人物,自然也就只有絕對不會引發統治者尷尬的


古中國的華陀和老外的史懷哲了。



  當然,每個歷史時期都有它的尷尬事,而總是會採取一些迴避動作。

那個時代的統治者迴避了教科書裡的那些當代台灣與中國典範人物,而未

來,寫今日這段台灣史的某些人,也不無可能對扁案中國家領導人的貪婪

與恣意妄為尷尬地輕輕帶過,提出這段歷史不是要針對它做出特定的評價


,只是在看待那世代的典範認知時,必須有這樣子的背景認識。






  因此,洪蘭老師,史懷哲是一位偉大的醫者,但對於台灣的醫學生來


說,因為社會文化背景差異過大多,他不大適合做為台灣醫學生的學習典


範,他比較適合做為一個歷史故事。而您的世代裡會直覺地以史懷哲等老


外或者千百年前就做古了的老中做為各領域的典範人物,是當時掌握了教


科書書寫權與歷史詮釋權的威權統治者為了他們的統治正當性而做的方便


行事,然後透過有系統的國家教育體系灌輸給當年還是青青子衿的洪蘭老


師您們,並不是這些被有意識地刪選後剩下來的人物真的就是現代二十一


世紀初的年輕學子們最適當的學習典範!您既然自詡為當代的公共知識份


子,應當有能力更進一步地思索到這個文化霸權的層面,而不只是把當年


統治者為了避免自己尷尬而灌輸的東西向我們的年輕世代進行再生產!




  至於史懷哲的國籍,我想,醫者無國籍、無身分,但憑專業知識的判斷


去做事,這點應該很清楚,去強調國籍其實有些無趣,何況史懷哲的精神正


是他雖出身殖民者國度,但能夠放下國籍和白人的優越感而服務非洲鄉民,


您去強調他的國籍,好像有那麼些奇怪吧!





  至於,洪蘭世代的前輩們,包括本人的父親,由於逐漸失去了對於這個


社會的控制力和詮釋權,大概也有點老人總是抱怨世界改變後變差了、但其


實只是變不同了而他們不習慣了的味道,因此也就變成倚老賣老地總想教訓


年輕人,而他們對於社會不合理現象,看到了現象,但因為自己辛苦多年終


於取得的既得利益者地位實在太令人心曠神怡而不忍放棄,也就不願意去分


析這些不合理現象背後所可能代表的利益結構的扭曲,便採取某種「精神勝


利法」而一股腦地將一切都歸咎於年輕世代的道德墮落,以一方面證明自己


有在批判不合理現象,另方面又不損及自己手上的既得利益,恐怕,這樣子


的「偽正義魔人」姿態,其實是阻礙台灣社會各領域進一步進步的重大困難


來源,而不是推動進步的力量來源!






  因此,我們需要台灣本土的典範人物,不是史懷哲,也不是因為已成了

笑話的什麼「愛台灣」意識型態,只因為本土的典範人物與我們最接近,因


而也最適合做為年輕人在個人事業和社會參與上標竿學習的榜樣。我們也期


待,洪蘭世代的前輩們,能夠從自己做起,讓自己成為未來世代台灣年輕人


們永遠感懷、追隨的典範人物!



  我們或許不需要史懷哲,但我們絕對需要洪蘭。

2009年11月25日 星期三

潔癖

每個人,都會在某些方面上有些潔癖,

其他的事被冒犯了,也許他根本沒放心上,

但有些事,就像按到了炸彈開關,一碰就炸。



打個比方說,有時候朋友跟我借了點小錢,

常常人家還錢時我早就忘記有借他錢這回事。

但是,人家跟我借了本書,如果逾期未還,

總會開始不時地見到面就想開口去提醒他還書,

雖然最後都忍下了沒開口。



不知道為什麼,從生命中某個時期開始,

只要有人跟我提及傳統文化那些保守的東西,

不管是否與我有關,都會有種強烈的反感,

以前總是會立刻舉手批判它到一文不值,

現在就是會在心裡痛罵一百遍才停止,

而如果有人敢說那一切和我有關而要去履行,

那大概就是按到了核彈的啟動鈕,

我就會開始六親不認地使用最惡毒的言語去反駁,

順便把今生受過這傳統文化傷害的事全再算一遍舊帳,

當然要使用最能傷害對方的言語,以報復曾受到的傷害,

如果那人最反共,那我就用整套文革打倒孔家店的修辭,

如果那人對美國有反感,那我就說華人文化低賤要多學歐美,

如果那人最重視祭祖,那我就說神主牌不過一塊舊木頭,

反正,敢說這些的人最討厭什麼,我就用那一整套來批他,

讓他想想要不要那麼無聊跟我提那些我最討厭的事,

因為他講讓我討厭的話,我也要講讓他討厭的話,

或者,大家可以都不要講,和諧地維持良好關係。



以爺爺來說,我見面還是會嘴甜地問候他身體好不好,

我遇到還是會請他代為問候其他較少聯絡的親戚,

除夕到我家吃年夜飯,我還是會勤快地去幫他泡壺熱茶,

春節期間參拜廟宇,我還是會面露虔誠地跟著拿香默禱,

他喜歡祭祖,那我收下小小神主,跟著四處搬家也不難,

只要,他永遠別提那些什麼長孫責任和一堆附帶要求。



以父母來說,其實還是會很想每一兩個月探望一次,

如果他們當初父親在台北工作時直接搬來台北居住,

我願意不時幫忙安排活動並且陪同參加,

既然父親喜歡南投,我也願意如今年農曆年時,

不但對父母說許多家鄉的好話,甚至找朋友來家鄉走走,

他們年老行動不便時,我也願意協助照顧,

只要,這一切不以我有返鄉義務為前提,即使要就近照顧,

也只能是他們搬來找我,絕不能是我為此改變生涯規劃。



當然,其他有的沒的事情也是如此。



畢竟,說到底,若要分析我這個人的性格,

是一個喜歡做好人、扮白臉、說好聽話的不沾鍋的傢伙,

有些話和事我知道需要有人去扮演黑臉,但我實在做不來,

有些事我知道世界不會全無妥協,但我不當提議妥協的壞人,

有些事實我知道說清楚更好,但我不喜歡寫下了公開資料。



當然,前提就是,這個做好人、扮白臉、說好聽話的過程,

不能夠影響到我的核心利益,像是生涯規劃,

在這個前提下,其實我那個好人性格說到底,

也不過就是華人心理學的第一課:愛面子。



不過,在沒有實際影響到核心利益的情況下,

如果只是有些人太閒說了些什麼,

像走到生命晚年只想著要有人承祀的老爺爺,

只要他沒有去做什麼而只是碎碎念,

大概,也該學習著忽略他的話語,

然後繼續保持著對老人家的尊重和行禮如儀,

也繼續不受其情緒干擾地在自己的人生道路上前進吧。



或許,有時候,視而不見,聽而不聞,才是王道,

尤其是在家庭生活等比較難去說理到清楚的事情上。



畢竟,想了兩天,想起了許多與我同世代朋友們的故事,

如果連改信基督教以交換班對女友一同返回獨子家鄉工作、生活,

這代的醫學生都會覺得父母因此死後無人祭祀而難以接受,

而且是很多人都這麼想,只有我覺得這交易很划算,那麼,或許,

我面對的也不是什麼特別難搞的家庭狀況,反而算是簡單的,

至少,吵吵鬧鬧後,也逐漸達成共識依我的方法去做了。



大概,我不能諒解為何同代人不能接受這穩賺不賠的交易,

總是想著只要基因傳遞就是一種生物學上的香火傳承的成功,

至於姓氏、宗教、居住地點、子女性別等,根本完全不重要也沒意義,

為何一個學醫的年輕人還是不能接受這麼划算的交易條件,

這個不理解的原因,也就是我無法理解自己長輩想法的同一原因吧。



也許,我該學習多去理解自己成長的台灣社會,

不用去接受什麼,只是單純地學習著去理解和包容。



大概,這也是一個讓心性更成熟的學習:用正常些的態度面對潔癖。


厭惡.慈悲

生平最厭惡的事,莫過於無中生有的事情,

因為有發生的,可以去清楚解釋原因和過程,

有疑問的可以一樣一樣拿出來討論,說個清楚,

但沒有發生的事情,根本無從證明沒有發生,

而這種事,不是應該由胡說八道的人證明有發生嗎?

但好像,常常變成我這搞不清楚狀況的人得辯說,

然後就被干擾心情,弄得自己一堆事就有些混亂,

這個社會,好像變成敢胡亂指控別人的人就先贏了。



生平最厭惡的事,莫過於有人有話不來找我講,

見面時一副祥和老爺爺的樣子,但私底下,

每次想通了追問後,一些父親提出來的不合理要求,

最後都是來自同一個祥和老爺爺透過他來施壓,

而生性孝順的父親,被欺負了一輩子還幫著欺負自己兒子,

好在這兩天密集的追問後,發現,幾個月的衝突後,

他現在也常直接向那老人家說明長孫的事要尊重當事人了,

而一如他退休後第一個農曆年間某個早晨的仰天長嘆,

或許,退休後有空多思考,他也知道了他受到極不公平對待,

也就漸漸的不再對我說:當年我爸也沒對我這麼好!

想當初,這句話出現的時機包括國三交了女友沒先經過他同意,

包括大一新生買了台陽春電腦,包括大學暑假留在台北參加社團。



人要尊重自己,然後才能贏得別人的尊重,

這句話適用於別人,也適用於我自己,

寫了篇有些激動的文章,至少澄清我知道的事實,

不知道的祕辛,知道的人哪年合適就哪年讓我知道吧,

不想再去多談些什麼,因為不想讓有心人得逞,

醜話說清楚了,希望也就不用再說第二次了,

這文章就一字不改地保留在這小小的個人部落格上了,

留待他年有機會知道更多事實,或有更多事實被顯現,

再回頭檢驗到底我猜對多少吧。



我還是回到自己的道路上,繼續自己的努力,

也唯有如此,才能得到應有的尊重吧。



至於,那些閒人閒事,那些無事生事的有心人,

那些不懂得尊重別人、也不懂得尊重自己的人,

雖然涉世未深,但這麼多年來的一點心得,

自然會有報應的,終究,這人世有它一定的道理,

但這從來不是我有興趣多去過問的了。



當然,我知道有個說法是一切純屬巧合,

但我實在很難相信,一個拖了半年以上的複雜事件,

我察覺後中間不只一次透過各種管道明示、暗示事實,

而每個被交代來試探一下的年輕朋友我也都讓他們知道事實,

最後卻還是被牽拖到,說這個是巧合,有些難以置信,

這只能交給時間來檢驗了,雖然我主觀上很想相信全是巧合。



至於,那古老的封建餘緒影響下,

自以為仍擁有某種家父長權力的老人,

或許他也有他坎坷的人生故事需要慈悲吧,

永遠不會接受他行使自以為擁有的權力,

然而,既然他來日無多,在保持距離之餘,

大概,也就用寬容些的觀點來看待,

反正改變不了,不去理會的話也沒有實際傷害,

就讓他這麼著吧,對他好,也對自己好。



也或許,唯有慈悲,才能和時間合作克服這一切,

而不是讓自己陷入憤怒而沒有實益的情緒之中。



以後,覺得有什麼人有什麼誤解說了什麼,

就不卑不亢、心平氣和地去問個清楚吧,

忍耐著卻又生悶氣,結果只是自己深受內傷,

卻又沒辦法真的解決什麼,也沒辦法讓人家理解自己的不快。



或許,學習勇敢地去溝通生命中不想提的事,才是王道。

2009年11月24日 星期二

個人與傳統.心痛

有些事,雖然相關的壓力已減少許多,仍不時令人心煩。

難道,只因我倒楣早生了幾年,更倒楣的是我爸也早生了幾年,

所以一堆莫名其妙的事情我就得概括承受嗎?



更何況,那堆莫名其妙的事,早自小學時的自我閱讀時,

就已經當做了必須打倒的孔家店的骯髒瓶瓶罐罐。



發現忍耐與稍微讓步完全不是處理好事者的好方法,

不管是家族內部或者是外在社會人士間。

反正,從今天起,我有任何不愉快的感受,

不管是醫事處吳小姐,或者任何親人朋友,

都一律會當場問清楚,然後高聲回擊個痛快!



別人的閒事少管少問,這不是人生的基本道理嗎?

這世界有太多人未免太愛過問或插手別人的閒事了!



已經苦苦糾纏了二十多年了,或許,忍耐也應該有極限,

而這一切,也到了必須攤牌做個徹底解決的時刻,

否則,人生未來還有五六十年,都難以擺脫了。



人生很多事可以下不為例,但是,

同一件事二月至今已經激烈爭吵多次了,

有些人似乎永遠學不會人家就是不想聽他的,

一模一樣的內容,換個方式繼續透過其他家人朋友施壓,

那麼,這早已超過了下不為例的範圍,

而必須做出斷然的處置以使他們看個仔細、想個清楚。



總有人問這一切反應是否為了什麼實質的利益,

忍了很久,總是要回答,是的,是為了追求利益,

但這利益是很單純的,是與金錢等無關的,只是,

對我這單一個人所有生命選擇,我本人要擁有絕對最後決定權。



其實並不難理解,對一個從小看美國影集長大,

自我定義國片和鄉土連續劇十分低級的人而言,

我要求的,不過就是,可不可以,我選擇完全照美國模式。



可不可以,我想重考就重考,

像所有高中畢業醫學系沒考好的同學們一樣,

而不是因為我是長孫,有了什麼見了鬼的責任,

所以怕我念太高飛太遠就不會承擔這責任了,

最好念一個私校醫學系就好,最後會回家鄉開業承擔責任。



這麼想就錯了,這件事攸關我的核心利益:好勝心強,

也就會記恨一輩子,也因此,

那責任,所謂見了鬼的為了祭祖而讓活人被死人折磨,

我這輩子是永遠不會去理會了,

就從今天起執行,到爺爺過世為止,

即使是除夕祭祖或清明掃墓,不管有空沒空,

我寧可買瓶啤酒看無聊的電影老片,都不會再參加了。

至於這老爺爺的葬禮,我一秒都不會出席,

除了憤怒,也讓易被老爺爺影響的老爸看個清楚,

再用任何形式干預我的人生,只要不是事先經過我同意的,

將來他的葬禮我也絕對不會出席、遑論辦理!



本來十二月想回家探望一趟的,既然有人又亂講話了,

十二月我還是就不回家了,今年二月農曆年,

也因為那麼一句話,只會待三四天就會回台北。



而再讓聽到多一句我不想聽的話,

那些想到就痛、就恨,希望永遠不要聽到的話,

像是回南投署立醫院,像是回南投租老爺爺房子開業等等,

我就要採取最極端的報復方式:當街燒毀他們家的祖主牌!

因為我知道,只要這麼做了,就算是最希望我回南投的人,

都會反過來最希望我這不孝子這輩子離家鄉愈遠愈好!

然而,這是像周恩來處理顧順章般的激進手法,

希望不必使用,但是否使用,決定權將完全不在我,

在於無聊的老男人們能否管好自己的嘴巴。



至於某個選項,接受了分明就是會一輩子受害,

這輩子不管做什麼,都會有人說既然接受了,

表示當初你就是為了獲得什麼而發動什麼運動來威脅勒索--

儘管,最初我就自知敏感,除了寫寫部落格文章外,

即使個人百分百厭惡波波,但想想也就迴避了整個運動的過程,

我要是真的出手協助這場運動,醫學生的社運技巧不會那麼陽春的!

不會那麼簡單的法律和社會正當性論述都得搞兩三個月才整合好!

看來,有心人要破壞一個人的名譽,絕對是不擇手段的!--

他們甚至可以向運動者說,有人利用你們的運動來獲得什麼私利,

以破壞我的人格和名聲,並趁機把他們為了保護既得利益支持者金主,

必須故意讓那運動失敗所必須承擔的不名譽責任,全都轉移到我身上,

將來不論想考博班、醫界或學界升遷,都還不用談到什麼搞政治,

都會有人以此口實阻擋我的生涯規劃,並把我壓抑在專業內較低地位,

這真是一計讓人永遠百口莫辯,永遠無法競爭政治權力的毒招,

雖然我不知道為何有人會跟明明習慣只管自己快樂的人玩這招就是了,

一個熱愛旅行與好發議論的人,明明一開始就不可能有興趣競爭什麼。

而家裡人或者不明事理,或者想說被陷害正好只能接受傳統責任,

而一度要求我接受這選項,甚至還想十二月來找我吃飯施壓,

我想,這完全搞錯了我的性格,也低估了我的觀察分析能力,

而能想出這招的人,根據韓非式的分析,應該與我同一世代,

也應該有某種他們自我感覺存在的虛幻競爭關係,我只能說,

天理昭彰,報應不爽,要懂得懸崖勒馬,不要搞出自我實現的預言,

否則幾十年後,或許他們和親友會受到顧順章式的處置。

而至少,這些與我同世代的有心人要好好想想,韓非子故事裡,

當韓王察覺到在他的烤肉串上放頭髮的人真的不是無辜的大廚後,

那刻意製造這假象以謀求除掉大廚的二廚,後來的下場是什麼?



倒不是真的永遠反對祭祖,如果,只是搬家時要多個箱子裝神主牌,

然後平時有空燒幾炷香,而能因此傳達我不會搞激進動作的訊息,

讓身邊的親友和專業領域的朋友們能安心和我來往,那麼,

這並沒有侵犯我的核心利益,也就沒有必要真的徹底不去做,

如果,只是每一兩年撥一兩天返鄉參加宗族活動,行禮如儀,

吃個飯,捐兩萬塊祖祠維持費用,這並不會真的令人不能接受,

重點是,我的人生絕不能將這些納入考量因素,

也絕不能因此出現我必須返鄉工作的義務,

重點是,我願意應付這些,願意多那個箱子、花那兩天旅費,

只是為了在現實社會中維持中庸的專業形象,

以及不願意對親人做得太絕罷了,不能有別的義務,

如果非得強壓我接受一系列的義務,那麼,

我大概就直接到美國或大陸工作,此生不需要再聯絡了。



當然,這一切行禮如儀只能在老爺爺死後開始,

因為要先證明了我就是有能力有膽量絕對不理會,也才能證明,

我之後的理會絕對是不受干預的個人選擇與慈悲而不是接受義務。



其實,也並不是絕對的將中部排除在生涯規劃之外,

如果有任何的客觀計算後認為有利時,也不會絕對地排除,

然而,既然有人覺得這是某種長孫的義務,

那麼,未來一段時期內,大概在老爺爺死前,

返回中部(苗栗到嘉義)工作的選項將不計利害地絕對排除,

至於更之後,人生機遇和工作機會本不是我能隻手控制的,

也就是根據經濟學的基本原則,追求最大利益的實現了。

當然,將來只要我察覺有任何形式的外來干預存在,

不論來自家人或朋友,不論善意或惡意,

這選項將永遠排除,排除的方式之一是焚燒神主牌以斷其念。



從來覺得自己有扶養父母的義務,當他們年老而行動不便時,

但這只能是因為他們自幼養育我,而我認知到這情感後做了選擇,

而不是我有什麼天生的義務,更不是有了超越上述的生活照護外的義務,

畢竟,那些什麼祖先的,我根本不認識,也未受其恩惠,

實在不覺得為什麼要為了祂們而去干擾我的生命步調。



其實,並不喜歡去報復什麼,

曹操原諒了那些向袁紹交心的人,艾德諾原諒了老納粹,

有些事,過去就算了,一切就是回復持平客觀討論,

但如果有人以為我討厭什麼地方,所以希望我去那裡,

以為去了之後有接觸關係就會因此不報復,

那麼,我要說,這些人全都想相反了,

我只要今生今世與那些地方再無瓜葛,那麼,

就能夠不計前嫌地客觀討論是否要有某種合作,

否則,只要我受影響而去了,不管受到待遇好壞,

本質上就是受到了外在干預,那麼,唯一的後果,

就是讓本來已經覺得過去就過去,要慈悲不要報復的我,

下定決心,讓所有那些地方的見不得人的事全都曝光。

當然,如果是在絕對不受干預的情況下,

自我選擇到那些地方待個一兩年以完成某些責任,

那麼,也就是自己的選擇而不會有什麼別的想法了。

這些人在去年此時找了個公務員暗示恐嚇我時已經嚇到我了,

在每場研討會刻意說些為那些地方辯護時已經做錯了,

但究其實際,我最初的選擇根本從來和他們和那些地方都完全無關,

他們不要未先搞清楚就做那些奇怪的嚇人舉動,而懂得溝通,

懂得要先給年輕人鼓鼓掌,然後私下邀個下午茶聊聊確認,

那麼,連最初那封恐懼下寄出的電郵都不會發生,

遑論後來一堆光怪陸離而根本無中生有的一堆庸人自擾的事。



當然,最近最神奇的是,有人希望我說些獨派愛聽的偏激言論,

然而,背後的同代人,卻有的打算去中國念書,有的打算走溫和派,

卻找我麻煩找一堆理由要我當獨派的孝子,大概,覺得我有威脅性,

希望我多講偏激言論好堵死我其他的可能性吧,

或者更陰謀的,希望我從此成為獨派醫師,而因為太基教派,

唯一參加公共事務的角色最好因此只剩下給他們捐錢去利用,

問題是,我有這麼愚蠢嗎?蠢到去當別人已不當的基教派角色?

更何況,在思想上,我從來不是基教派,實在不想說違心之論。

終究,人的言論除了反映思想,無非也是要替自己建立形象,

那形象必須符合專業領域的角色期待,也要與時代氛圍相配合。

想從獨派那裡獲取金錢等政治資源的年輕政客們繼續努力吧,

但就別擔心別人待在溫和派的位置上,哪天你們自己立場轉不過來,

反而變成溫和派大獲全勝了,這溫和派從來沒參加你們的擂台,

他只是很簡單的希望能夠以溫和的角色增進自己在專業領域的形象。



不是個喜歡對人很兇的人,不是個喜歡說狠話的人,

不是個喜歡讓生命早期一些閱讀帶來的可怕思考又控制我的人,

然而,洪蘭老師曾言,amygdala有多條粗神經直達,neocortex沒有,

所以恐懼和憤怒控制人的力量,遠比理智強大得多,

而在恐懼與憤怒下,那個多年來被限制使用於分析某些外在事件的思考,

就會悄悄地在不注意下,潛回到意識界的最上層,

控制我處理自己人生的選擇和態度,雖然最後總能控制住,

但那情緒的過程,卻總需要幾天才能平靜下來,

這半年來,那套思考潛回的頻率似乎無比地高,

希望,這是最後一次了。



不是個認同傳統義務或意識型態信仰的人,

生物學讀多了,我只相信個體與個體間的情誼和感恩圖報,

生命不管做什麼選擇,終究,是我這個個人與其他個人互動的結果,

如果生命在某個階段決定接受建議要去做自己本來覺得不可欲的事,

那也只是基於向我提議者與我間的情誼,而我覺得值得為之去做,

然後也才覺得既然基於個人情誼認知而做了不受干預的個人選擇,

選擇了就要儘量依照所選擇方向的規則去做,

這原則適用於我的社會生活,也適用於我與傳統間的關係。



唉,有時候多麼希望,這個社會也來脫亞入歐一下。



尊重人的自主,在一個已經現代化百年的東亞社會,

竟然還是這麼的困難,或許,那天心煩了,

一走了之,從此不要生活在不時令人惱怒的東亞吧。



我要的,也不過就是我自己生命的絕對自主權,二十多年一直如此。



而意圖剝奪或干預這自主權的,不論原本是家人或朋友,

過去就算了,從今天起,只要嘗試了,就是敵人,必須徹底消滅,

而他們所欲的目標結果,我都將不計代價地讓完全相反的結果事實發生!



為了不要讓人誤會我只是在講氣話,結果一切照舊,

最後逼得我得真的得做出那些激進的動作才能證明原則堅守,

自昨天開始,將維持一週七天,每天以電話向那老爺爺痛批,

批判他自幼的刻意打壓以及對長孫義務的錯誤認知,

甚至半夜請他起床或被電話鈴聲吵得睡不著,

而從今以後,再聽到任何那種只犧牲倒楣長孫還說是看重我的話,

一句就是這麼連續七天,每天有空檔就打的電話轟炸,

希望有充分的嚇阻力量使得我不用聽到這老頭的羞辱人的言語,

這麼做完全不是情緒發作,我昨天和今天打這些電話時心情都很平靜,

相反地,如此做是為了恢復行禮如儀吃年夜飯等尊重老人家的和諧家庭生活,

在確認了老人家已確實認知、經驗到意圖干預長孫人生的可能後果後。



至於,有些各種奇怪想法的人們,反正我也走不了人,

人生長遠的數十寒暑,有興趣的就盯著看吧,

如果真的發現什麼證據,看是要天打雷劈還是開車來撞死我吧。

但若真的沒有,這些無聊人就欠了我一次,

我不愛報復,若干年後要記得還就好。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而基於「斷敵一指勝傷勝敵十指」的原則,若我必須犯人,

則一定出手不是重傷就是死亡,就像那封意外的電郵一樣。



尊重一個人的生命選擇,然後把自己的奇怪懷疑藏好偷偷觀察,

有那麼困難嗎?有一定要讓人連在上研究所都覺得被醫事處吳小姐找麻煩嗎?

我對某些地方的見不得人的事,忍了一學期什麼都沒去提,

連相關的議題我也都迴避發言,想說反正我與之無關就別管它,

得到的結果竟是衛署專員在公衛倫理課堂上公然暗示我最痛最恨的尷尬事??



我尊重每個人的生命選擇,尊重每個家人的價值觀選擇,

家人想怎麼處理傳統問題,我一句話都不會多問,只要與我無關,

也尊重每一個朋友也好、討厭鬼也罷在自己領域辛苦建立的排名,

就算有機會也不會想去參加排隊或插隊,然而,

也請所有人尊重我的自主權,否則,我也只好不再尊重他人。


2009年11月16日 星期一

我們需要醫學教育改革或者醫療體系改革?

洪蘭老師關於台大醫學生的通識教育課程,

讓我意外地想起了這個從參與學生刊物的年代,

就已經談到爛了的議題。

但過了幾年,倒有了些增加的想法。



當然,最媚俗的答案就是,兩者都要改革,

但接下來無可迴避的問題是,改革什麼?該怎麼改革?

改革醫學生的心態就夠了?增加通識課程或倫理課程就夠了?

把醫學教育改成學士後就夠了?

全面提高各診療項目健保給付就夠了?肆意謾罵健保局就夠了?

高舉醫德大旗分配醫學生選科就夠了?增加醫院評鑑的項目就夠了?

增加醫師在職教育、執照更新的倫理、法律學分就夠了?



上述的問題都點到了重要的問題,但卻也都沒有說明完全正確的進路。

最開始就該問的問題是:為什麼需要改革?是針對什麼問題意識?

然後,接下來的問題是:改革的進路該怎麼走才能最大程度實現進步?



不吐不快,週末再來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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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篇文章本來是2009年下半年聽聞洪蘭教授啃雞腿論醫德時的回應文章,當時諸多事務忙亂也就未及仔細完成論述書寫,現下正好有點空檔,就將它補完吧。

過去十五年,台灣醫學教育體系推動了一系列的醫學教育改革,其中包括了幾個重點,第一是醫學人文教育改革,第二是實證醫學與問題導向學習 (PBL) 課程改革,第三則是取得證照後的繼續教育改革。這一系列醫學教育改革的主要目標,基本上均在於希望提升醫師的從業倫理與專業能力,反映的是解嚴後與經濟高度發展後台灣社會權利意識的高漲連帶造成的病患自主要求增加與權利意識的急劇提升,醫師等醫療從業人員因而必須有所回應以俾提供符合病患需求的高品質醫療服務以及減少不必要的醫病衝突乃至於醫療糾紛。

任教於陽明大學的洪蘭教授於2009年下半年的演說發言基本上就是上述醫學教育改革脈絡的延伸。

從其政策目標而論,一系列醫學教育改革的目標無非在於提升新一代台灣醫師醫病倫理以及醫學專業方面的素質,希冀在就醫民眾的品質期待日益提高的情況下持續地提供符合需求的高品質醫療服務的供給。

就上開政策目標而言,醫師本身對於醫病關係與醫學倫理的認知自然是極重要的一環。然而,新一代的台灣醫師儲備人力亦即醫學生本身就是從小成長自個人權利意識高漲的台灣社會,因此,他們本身對於與個人權利意識提高的受服務病患本來就具有較老一代醫師為強的感受與回應能力。加以新一代醫學生與醫師自幼成長在總體經濟狀況相較老一代醫師更加富裕的工業化乃至於後工業化的台灣社會,他們從小的經濟生活以及伴隨的對金錢的觀念乃至於對醫療工作的觀念自然與老一代醫師不同,他們或許不會像老一代醫師對於醫療工作有那麼強烈的崇高的使命感與自我職業認知,然而,他們其實也不像在戰後匱乏年代成長的老一代醫師那麼容易過度重視金錢收入所帶來的個人生活安全感。

因此,首先,就醫學教育改革的政策目標而言,新一代醫師本來就與其成長年代的台灣社會一同成長而本來就有相對好的準備來面對病患權利意識與品質要求日益提高的當代台灣醫療市場,並不是唯有靠著醫學教育改革才能在進了醫學院之後亡羊補牢式地培養這些必要的回應醫療市場現況競爭能力。

其次,就當前醫療體系可能存在的一些醫病關係與醫療品質問題而言,與其說需要改革的問題重點在於醫學教育,毋寧說改革的重點應該放在醫療體系改革,也就是包括健保支付制度改革在內的受到政府高度管制的醫療市場的誘因體系的改革,畢竟,不同的制度性誘因會讓同一位醫師或各種專業人士採取截然不同的執業行為模式,而由於台灣醫療市場的一大部份收入來自給付制度受到政府高度管制的全民健保體系,在健保總額預算與保費基本上高度受到政治決定而難於成長的情況下,如何更有效地透過改革健保支付制度來促進台灣醫療體系與醫療市場的健全發展,就成為一個極為重要的課題了,事實上,洪蘭與部份醫界大老們近年來念茲在茲的醫學生偷懶不願意選人命關天的五大科的問題,相當程度上便與健保支付制度所造成的誘因體系導向有關;當然,其他醫療體系管制法規的問題也對於醫療品質有極大的相關性,像是幾乎淪於大拜拜的評鑑制度,由於缺乏來自病患感受等消費者方主觀反應的回饋項目以及較為欠缺像是治療結果等客觀疾病處置結果達成能力的評鑑項目,往往淪於各醫療院所之間的醫療設備與醫師等從業人員學經歷的醫武軍備競賽而與就醫民眾與政府決策當局真正高度重視的關鍵也就是醫療品質與醫病關係品質提供能力出現相當程度的悖離現象。

因此,管見以為,洪蘭教授與部份醫界大老其實搞錯了改革對象,也過度誇大了醫學教育存在的可能問題。

當然,不論如何醫學教育制度本身都有與時俱進的當代改革需求,本文也簡略摘要地稍做討論,到底,當代台灣的醫學教育需要做哪些改革,以及目前的改革方案是否已夠妥適或者需要再做進一步的調整。

首先,就近年來經常被拿來討論醫德與醫病關係問題的醫學人文教育改革而言,目前幾乎已淪為諸多相關研討會、研習營乃至於對政治或社會議題有興趣醫師與醫學生的活動場域。當然,我們不能否認醫師個人的道德素養絕對與其醫德與醫病關係有所關連,然而,我們實在不必要過度擔心做為中產階級專業人士之一的醫師會有多麼大的道德危機。我想,首先,在醫學教育中適度加入一兩堂倫理與法律課程是有必要的,提供一些人文通識教育乃至於文學獎等任何非人文學科專業領域專業人士都需要也都多少有興趣了解一點人文知識來增加個人涵養與生活情趣,絕對也是一件正面的事。但是,更重要的是增加一兩堂包含案例分析的醫病溝通課程恐怕與上述政策目標的達成更有相關性,而如果對於醫療專業與醫療體系有較認識的大三以及大四的暑假或者學期中安排一點醫院乃至於安養中心的義工必修學分,相信對於增進醫學生與未來醫師對醫療與生活的感知能力會比一堆的研討會更有幫助,對於未來醫師們未來臨床醫療工作中的人性與醫病關係的同理心理解能力培養當然也會是很好的先修班。

其次,就實證醫學 (Evidence based medicine, EBM) 與問題導向學習 (Problem based learning, PBL) 的課程改革而言,台灣這方面的醫學教育改革主要是向加拿大的 McMaster University 醫學院學習,敝人在接受醫學教育時也深感相關課程的學習確實有助於醫學生訓練自己發展醫學問題意識以及進行論文與教科書等專業知識的搜尋統整能力。然而,與美加等國的醫學生來源基本上是學士後醫學系因而已有紮實的大學四年專業知識論文與教科書研究搜尋與統整能力不同,台灣醫學生的來源是甫高中畢業的大一學生,因此,就台灣的醫學教育現場而言,如果能夠在包括四五年級臨床科目以及其他非臨床專業科目如免疫學和病理學等納入一部份的教學時數採取問題導向學習 (Problem based learning, PBL) 的小組教案討論課程,讓學生能夠透過討論思考與學習臨床與非臨床科目所欲教導的知識課題與問題意識並分工進行教案相關學習題目的論文與教科書資訊搜尋統整,絕對對於台灣醫師的專業素養以及進入臨床工作後的自我知識充實能力與新興臨床課題解決能力等實證醫學 (Evidence based medicine, EBM) 醫學工作能力自我充實乃至於研究開發能力會有莫大的助益,然而,考量台灣醫學生的來源除了少數後醫系外大多是大學部 (undergraduate) 的學生,至少三分之二的課程時數仍然應該保留為傳統的課堂講授為宜,才能讓台灣的醫學生對於各個臨床與非臨床科目的知識體系能夠透過課堂講授先有個基本的知識架構做為基礎,然後才能夠在問題導向學習 (Problem based learning, PBL) 的小組討論課程時進行進一步的自我知識統整與應用能力的學習與發展,而不會一頭霧水缺乏方向地進行小組討論課程與缺乏基本知識與學科研究架構地進行沒有教師領航的教科書與學術論文搜尋研讀。簡言之,有傳統的課堂講授的領航指引迷津,問題導向學習 (Problem based learning, PBL) 的小組討論課程才能事半功倍地引導醫學生更有效地學習整理醫學問題意識並進行有意識有方向感的教科書與學術論文搜尋與知識統整,並進而為未來漫漫從醫生涯必需的自我繼續教育與醫學新知和臨床新課題解決能力繼續進步做好準備,從而才能讓這些未來醫師可以長長久久地增進其醫療專業能力並提供持續進步的高品質醫療服務。

第三,就取得證照後的繼續教育改革而言,目前的醫師繼續教育積分制度過於複雜而容易淪為醫師們在臨床工作繁忙之餘還得到處簽名賺學分的形式主義。管見以為,醫師的繼續教育固然有其必要,蓋如此才能夠敦促工作繁重的醫師們必須持續地吸收醫學新知以及包括性別、倫理、法律與醫病關係等重要相關議題的最新知識,然而,過多過於複雜的學分設計恐怕會適得其反讓醫師繼續教育淪為跑攤簽名湊學分的應付活動;因而,一個比較簡便但可能更有實效的醫師繼續教育政策方案是,將醫師繼續教育學分區分為專業技術與非專業技術兩大類學分,其中,專業技術的部份包括了每年各專科醫學會乃至於各醫院舉辦的各類醫學會年會與研討會等的部份,當然,如果有醫師願意到醫學中心額外的技術學習或者接受各類研究所的學習研究,或者專業醫療雜誌的研究投稿刊登乃至於閱讀後完成測驗題等,也可以計入專業技術這大類的繼續教育學分,至於非專業技術的教育學分,其實可以責成各醫學會每年兩天左右的年會必須包含相關研討演講,以便讓醫師們不必四處奔波各類研討會湊學分卻沒空專心聽講或者聽到的議題不像醫學會年會般整理過而陷於零碎,至於總學分數,專業技術這大類其實只要每位醫師只要至少每兩年有全程出席醫學會年會相關課程就能湊足即可,而若有缺席醫學會年會時則可以另行尋找醫學專業技術相關研討會或者接受上述各類自行進修來達成,而在非專業技術這大類則總學分數應該也只要平均每兩年有出席一次醫學會年會就可湊足即可,以免造成醫師們額外的負擔與因而淪為形式主義的研討會簽名活動。

一如各個台灣社會運作良好不可或缺的社會體系,台灣的醫療體系絕對有改革的必要,然而,醫療體系的改革不能自外於醫療服務的消費者所存在的台灣社會整體變革,也不能過於單純地以為只要改革醫學院裡的醫學教育即可,而應該針對整個醫療體系方方面面的各種制度進行改革,而在醫學院裡學士班醫學教育的改革方面,各項改革措施也必須根據台灣醫學教育體制過去到現在的實況深思熟慮地進行制度設計改革。我想,光靠抱怨醫學生聽演講啃雞腿和大談外國歷史名醫史懷哲,是無法具體有效地改革台灣的醫學教育與醫療體系的,遑論提供台灣民眾更高品質的醫療服務與建構更具建設性與服務性的醫病關係與醫療體系。



本文完成於二○一四年九月十四日。

2009年11月14日 星期六

費城

經過一番奇怪的波折,十一月六日還是如期到了費城。

深秋的美東,落葉木的葉子紛紛飄落,

有著一種副熱帶台灣難得一見的美感。



APHA的年會很有趣,短短十五分鐘的報告沒有太大的問題,

雖然第一次做presentation還是令我有些緊張,

而偶然的遠行,倒也讓沉悶的學期中多了些趣味。

儘管到了最後一週還是很猶豫是否要出發,

很高興,自己終於是堅守了凡開始去做的就要全力以赴的原則,

才能有這幾天各方面都收穫豐富的日子。



或許,人生唯有堅持真正屬於自己的原則與風格,

才能長久,也才能排除無謂的外在干擾而找到自己的道路。

一如十月中,雖然因為某些詭異的壓力,加上意志有些不堅,

一度思考既然那麼多人都希望我收下某些拾得物,

壓力總令人有些難以快樂,那不如就順便收下,

但後來想想,既然不是自己的東西就不如不要撿它,

更何況,以有心人或好事者那種失斧鄰人式的思考方式,

恐怕收下了又是一堆無中生有的想像說法和無端麻煩。



為何一定要出發前往費城?因為不想隨著無聊的人們起舞,

人總是要堅持原則,才能為自己證明初衷吧。



來去匆匆,六天內來回的費城行,有那麼些疲勞,

生命的方向固然必須堅持,但有些細節,似乎有微調的必要,

才可以更從容地面對每個挑戰,也才可以把每件事都做出最好的品質,

微調不是要改變、挑戰既定的方向,只是在把已開始的一切,

用更精緻的想法與做法,做出更好的品質來。



步行在費城深秋黃昏裡的街道,從會場信步踱回旅館,

沿途走走看看,也呼吸那與美西截然不同的氣氛,

有些微涼的天候裡,靜靜地回想過去半年來光怪陸離的一切,

那些陰錯陽差到甚至有些邪門、完全不知怎麼去解讀的奇怪事件,

向來不相信鬼神之說的無神論者如我,不由得開始有點相信命運。

去年年底以來,刻意地與某些自我生命走向趨勢的對抗努力,

似乎,只是讓我辯證地開始在許多層面上更接近那趨勢。

而在費城美麗的十一月傍晚,主客觀間的界限有了些意外的交錯,

或許,某些命運趨勢在客觀上並不是那麼不可欲,

而主觀的排斥感與偏好,也許並非天生最初那些年頭的直觀自我感受,

只是在專業領域浸淫多年後受到潛移默化而將之當做了自己的價值觀。



希臘悲劇裡,故事的開始往往就是主人翁與自身命運的對抗,

尤里希斯的故事裡,貪看廣闊異域世界之美而不願履行命運之路的浪人,

終究是因為選擇回歸到其宿命的道路上,故事才能夠有圓滿的結局。



美東歷史名城的深秋氣氛令人可以放鬆心情,

讓人可以任由思緒自由地飄忽回溯至生命過程中更早期的那些年歲,

也對於自己的生命未來,有了更寬闊的視野,

也許,固然現在該繼續朝當下主觀偏好的道路全力以赴--

終究,不論如何,這些年來,它已成為我價值觀認知的一部份。

但對於其他客觀上並非不可欲的生命可能道路,

應該抱持更開放的態度,任由生命帶著我在所有的可能性間尋找答案,

而不是過於刻意地想將之由生命的選項清單裡徹底排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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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記:



在費城讀到了洪蘭教授對於台大醫學生通識教育的看法,

洪蘭教授是陽明人極為敬重的老師,而在小大一人人瘋夜衝的年歲,

她的普通心理學課程之精采總令我們即使整晚沒睡都捨不得翹課,

然而,洪蘭老師這篇文章卻有著不少的錯誤之處,

當時因為有報告要練習,有會議內容要聆聽,也就沒空寫文章回應,

回來後看到不少文章都提到當初想到的論點,實在有些心癢難忍,

但議題都過去了,人家都寫出來了,再寫就像是抄別人的了,只能作罷。



想來,自己還是個好發議論之人,不寫寫東西總是有那麼些不習慣,

那麼,就還是繼續發表議論吧,但除了措詞謹慎些,

也要聲明,這個小小個人園地的文章,請不要隨便去做奇怪的聯想,

如果有奇怪聯想的,請及早聯絡一下喝杯咖啡聊聊,

至於如果有覺得陳義過高的,也要先聲明,

做為一個事業剛準備起步的小小研究生,當然要有高些的理想性,

年輕人實在經不起「被社會現實污染、妥協」的負面名聲,

而一個把妥協當口頭禪的年輕人,未來其實也沒什麼值得期待的。



至於,一個社會的進步必然是漸進的,而長遠來看,

漸進的改革遠比激進的革命更能達成社會的根本進步,

這是當然的道理,不論是在台灣,在中國大陸,甚至在國際上,

但這是年輕人們哪天長大後在現實社會中尋求變革進步時的事了,

這是年輕人們哪天承擔了必須做決策或政策的責任時必須面對的了,

當年輕人還年輕,要緊的不是老氣橫秋地大談世界是灰色的,

而是應該把自己相信的進步方向先表達清楚,站穩立場。



畢竟,不管身在任何專業領域,不管想為利益或為公益,

不論想要改變經營方式賺大錢,或者希望為公益努力如醫療改革,

年輕人最大的本錢就是相信世界不是本來如此,

雜誌上的連載小說不一定要歹戲拖棚才能吸引讀者繼續購買,

勞工不一定只能照單全收雇主開出來的惡劣工作條件,

社會上或政治上的改革者固然本來就是如此,

那兩個提出幽門螺旋菌會造成胃潰瘍的住院醫師也是如此。



因為年輕,原本就有權利相信另一種不同的思維模式可能存在,

不論簡單地想為自己開創事業,或者遠大地希望造福人群,

這樣子的相信與自由思考的能力,都將是競爭力的重要來源。